回憶一下,你上回走進唱片行是幾個月前,還是幾年前。
日前曾與一位古典音樂的同好聊天,回憶起學生時期購買CD的經驗。當時總覺得自己的音樂收藏裡老是缺了一張唱片,每日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購買那令人魂牽夢縈的音樂會錄音。早期,為了認識CD中的音樂家與表演訊息,甚至都曾經歷過,在唱片行裡將一片片CD從架上抽出,詳細閱讀中文側標的基本訓練。這些年下來,隨著CD數量與儲存體積的不斷增生,也逐漸降低了現今購買唱片的預算額度與頻率。但,還是比買書勤一點點。
親愛的母親大人偶爾也會企圖關心一下,台北某些唱片行與筆者的存款銀行之間是否存在著不可告人的內線交易關係:怎麼才剛發個薪水,就立即少了些數目。「聽菜市場賣水果的阿嬤說,你最近又買唱片了?」母親小心翼翼地問道。「哪有。謝謝大家的關心,我也是看了報紙才知道的,各位辛苦了!」筆者邊訓練有素地回答著,一邊熟門熟路地將部分薪水轉進唱片行的戶頭裡。
筆者購買唱片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業已過世的大師級經典錄音都買不完了,怎還有餘裕去購買年輕新秀呢。當然,有規則必有例外,上文曾提過法國作曲家兼指揮家布列茲(Pierre Boulez)的馬勒交響曲,他是少數筆者會掏錢購買唱片的現存指揮家。會知道這號人物,主要是因為他有個知名的老師──梅湘(Olivier Messiaen, 1908-1992)──二十世紀音樂最獨特的一位作曲家。早期他在巴黎音樂學校指導的學生,在現代音樂上佔有一席之地,包含布列茲、史托克豪森(Karlheinz Stockhausen)等,所以他也算是現代音樂的角頭老大之一。
梅湘曾說:「我是個鳥類學者,也是節奏專家。」在《鳥為什麼鳴唱》(左圖)這本書中曾提及:他對於節奏有自己一套看法。「有節奏的音樂就是蔑視重複、規矩、平均劃分的音樂。」當我們跟著一成不變的節拍齊步走,我們就遠離了梅湘心中的節奏了。對他而言,古典音樂中精於節奏的大家,都是以極細緻的手法來延展節奏的作曲家,譬如莫札特,他的節奏變幻無窮,絕非一成不變。梅湘最為人注意的作品,就屬《鳥誌》(Catalogue d’Oiseaux)。在這首蔓生雜沓的作品裡,他只用了一樣樂器──鋼琴──來闡述各種鳥類的鳴叫和棲息地的聲響。每隻鳥都有明確的和聲、節奏與情境,以一天中的不同時間、環境、周遭的聲響──水聲、破曉、夜晚、蛙鳴、風聲而加以並置。梅湘把鳥鳴的速度放慢,加上不和諧的和聲來描摹,動用到鋼琴暗沉的聲響,寫成一首龐大而莊嚴的作品,捕捉鳥鳴聲逐漸升高的神祕呼喚所蘊含的渴望。當我們聆聽他的作品,聽到的是一顆深深沉浸在鳥類世界中的完美心靈,嘗試引你進入他們獨特的音樂以及自然世界的即時感動中。
有人曾經問梅湘,是不是自然的作為都比人的文明要好,他的回答是,「我不敢回答這個問題──我的答案會是文明已經把我們慣壞了,奪去了我們觀察的新鮮感。」我們每天生活在充斥著商業廣告、產品資訊的現代化社會裡,各種過度包裝的訊息淹沒了我們的五感。或許我們該走出戶外,到森林裡、田野中、上山下海,在眾鳥之間追尋你我生命中最真實、已然失傳的面容。
我是Parsifal,邊聆聽Anatol Ugorski演奏的《鳥誌》唱片,邊讚嘆:「好好聽的音樂呀,那鳥鳴聲好清楚喔。翻桌!哪裡有鳥叫,哪兒來的風聲!這回又白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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