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銷恐怖小說《血色童話》作者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的精選短篇小說集
★★收錄《血色童話》、《斯德哥爾摩復活人》續集故事
【內容介紹】
《血色童話》中的奧斯卡和依萊,在離開布雷奇堡後,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斯德哥爾摩復活人》中那些坐困愁城的家庭們,後來變得如何?
書中與小說選集的同名故事〈童話已死〉,是作者暢銷全球的《血色童話》續集故事。在〈最後處置〉這篇故事中,作者倫德維斯特延續另一部精彩殭尸小說《斯德哥爾摩復活人》的內容,描述了故事主角的後續發展。另一篇讓人拍案叫絕的〈晝夜等長〉則是敘述一個女人,在鄰居外出渡假時為他們看家的故事,所有讀過這篇故事的讀者,絕對忘不了她在鄰居家中發現了什麼東西。
倫德維斯特以豐沛過人的想像力,敘述了愛與死亡,以及當愛與死亡產生衝突時,能力有限的人類會採取的種種行動。書中每篇故事都融合了引人入勝的情節跟驚悚程度到位的元素,能讓讀者大呼過癮。
【作者介紹】
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 John Ajvide Lindqvist)
瑞典人,生於一九六八年,成長於斯德哥爾摩郊區小鎮布雷奇堡(Blackeberg),從小夢想能闖出一番名堂。他曾是魔術師,還在北歐魔術牌技 比賽中贏得第二名。之後成為喜劇脫口秀表演者長達十二年。後來轉戰進入劇作圈,寫出了膾炙人口的電視劇本《Reuter & Skoog》,並擁有多部舞台劇作。《血色童話》是他第一部小說,在瑞典造成轟動,二○○五年獲選為挪威的最佳小說獎,並入選為瑞典電台文學獎。並於二○○八年榮獲「拉格洛夫文學獎」殊榮(Selma Lagerlöf Prize for Literature),改編成電影《血色入侵》的劇本也由他親自撰寫。電影上映後,立刻引起國際間多方迴響,橫掃各大影展獎項,如二○○八年紐約翠貝卡 影展最佳影片及最佳攝影、第四十一屆Sitges影展最佳歐洲奇幻電影、富川國際奇幻影展最佳導演、觀眾票選最佳影片、評審團大獎等四十多項大獎。好萊塢 電影版《噬血童話》則由麥特‧李維斯(Matt Reeves)執導,克蘿伊‧莫蕾茲(Chloe Moretz)主演。
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之後的作品皆獲得好評,被翻譯成多國語言。第二本長篇小說《斯德哥爾摩復活人》的改編電影預計2013年在瑞典上映,由 瑞典知名記錄片導演Kristian Petri執導。繼《血色童話》後,倫德維斯特也將與托瑪斯‧艾佛瑞德森再次攜手合作,將他的第三本長篇小說《靈異港灣》搬上大螢幕。倫德維斯特的第四本 長篇小說《小星星》已於2013年小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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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文】
邊界
那男人一出現,媞娜便知道他有想藏的東西。隨著他一步步走近海關檢查站,她越來越確定。當他選擇「無須申報」的綠色通道,徑直走過她身旁時,她說:「對不起,可以請你停下來一會嗎?」她瞥了羅伯一眼,想確認他會協助處理。羅伯微微點頭。即將被逮的人可能會採取挺而走險的手段,尤其若他們走私的東西會引來牢獄之災。就像這個男人。媞娜很肯定。
「可以請你把行李箱放在這裡嗎?」
那男人提起一個小箱子放到櫃臺上,解開鎖,打開上蓋。他對此習慣了。這並不奇怪,因為他有這樣的外表:稜角分明的臉孔,低窄的額頭。濃密眉毛之下一對眼窩深陷的小眼。落腮鬍加中長髮。他可能曾在一部動作片裡飾演一名俄羅斯職業殺手。
媞娜傾身靠向櫃臺的同時,按下了隱藏的警報鈕。她的直覺十分確定告訴她,這男人帶著違法物品。他可能攜有武器。她從眼角餘光看見雷夫和安德烈斯在通往裡面房間的門口就定位,正在觀看,並等待行動。
箱子裡裝的東西很少。一些衣物。一張路線圖和幾本賀寧‧曼凱爾的犯罪小說,一副望遠鏡和一副放大鏡。還有一臺數位相機;媞娜把它拿起來做更仔細的檢查,但她的直覺認為,這臺相機沒有問題。
就在行李箱最底下放著一個有蓋子的大金屬盒。蓋子中間有個圓形的指針型計量表。一條電線從盒子側邊接過來。
「這是什麼?」她問。
「妳猜猜看,」那男人回答,他揚起眉毛,彷彿覺得這情況極為有趣。媞娜與他目光相遇。她在他眼中看見幾分欣喜自若的鎮定,那可能是以下兩種原因之一造成的。不是他瘋了,就是他確信,她不會找到他藏著的任何東西。
她甚至不需要考慮第三個選擇──他沒有東西要藏。她知道他有。
她在卡佩爾斯卡工作的唯一理由,是那裡離家很近。她原本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全國各地的海關檢查站得知有大量違禁藥品正運送過來時,都會尋求她的協助。有時候她會去,在馬爾默或赫爾辛堡待個幾天,直到她發現那艘貨船為止,她也趁自己待在那裡的機會,指出一些走私香菸或偷渡人口的犯人。她幾乎從不出錯。唯一可能誤導她的情形是,如果有人攜帶某種不違法,但無論如何就是不想被發現的物品。
那通常是各式各樣的情趣用品。娃娃、震動器、影片。在哥特堡,她曾攔下一名從英格蘭搭渡輪過來的男子,結果他的行李箱是裝了大量剛買的科幻小說:艾西莫夫、布萊伯利、克拉克三人的作品。行李箱在櫃臺上敞開時,那名男子緊張地站在那裡東張西望,當她瞧見他的教士領時,她闔上箱子,並祝福他有美好的一天。
三年前,她曾到美國監視美墨邊境蒂華納的過境關口。她指出攜帶海洛因的五人──其中兩人藏在吞進肚子的保險套裡──而他們等待的貨物之後才實際抵達。
三輛輪胎煞車鼓中空的卡車。一千二百公斤。十年來最大宗毒品案。她獲得諮詢費一萬美元作為報償;他們還提供一個職位給她,薪水是她在瑞典工作領到的五倍,但她拒絕了。
她在離開之前建議這項行動的主導者,可以調查一下他團隊裡的兩名成員。她幾乎能確定他們收受賄賂去協助海洛因運送。結果證明,她完全正確。
她原本可以藉由到世界各地執行臨時任務,而成為千萬富翁,但美國的行程結束後,她拒絕了所有工作機會。她揭露的那兩名成員不僅產生高度焦慮,還發出威脅。為了安全起見,她待在海關總長身邊,跟著他到各地工作。知道得太多很危險,尤其是跟大筆金錢扯上關係。
所以她在卡佩爾斯卡安頓下來,從那裡花十分鐘就能到達她位在羅德曼瑟半島吉爾伯加鎮的住處。她初上任時,扣押案件的數量顯著上升,接著便下降,並持續下降。走私犯知道她在這裡工作,而卡佩爾斯卡現在被視為是個封鎖起來的港口。過去的幾年裡,她主要是處理烈酒走私,以及對付把類固醇塞進行李箱內襯中的怪異脫序投機者。
她的輪班時間每週更換,因此走私犯不會知道什麼時段要避開,而什麼時段可利用。
她沒有碰觸盒子,指著它說:「這不是遊戲。那是什麼?」
「這是用來孵化幼蟲的。」
「你說什麼?」
那男人拿起盒子時,落腮鬍底下微微笑著,幾乎令人無法發覺。她現在看得到那條電線的末端是個普通的插頭。他打開蓋子。盒子內部用薄薄的隔牆劃分成四格。
「用來繁殖昆蟲,」他說,並舉起蓋子,指著計量表。「恆溫器。電力。熱度。變!昆蟲。」
媞娜點點頭。「那你為什麼有這種東西?」
那男人把盒子放回行李箱,聳聳肩。「這有犯法嗎?」
「沒有。我只是好奇。」
那男人傾身靠向櫃臺,低聲問她說:「妳喜歡昆蟲嗎?」
很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一股冷顫直下媞娜的背脊,她大概開始產生自己很擅長在別人身上察覺的那份焦慮。幸好這裡沒人能感覺到。
她搖搖頭說:「我想請你進來這裡一下。」她作手勢指向裡面的房間。「你可以暫時把箱子放在這裡。」
他們檢查他的衣物,檢查他的鞋子。他們搜遍他箱子裡的每一樣東西,還有箱子本身。他們什麼都沒找到。他們只在有合理理由懷疑的情況下,才被允許執行搜身。
媞娜請其他人離開房間。當他們獨處後,她說:「我知道你有藏著東西。是什麼?」
「妳怎麼能這麼肯定?」
在他配合一切要求之後,媞娜認為他應該得到誠實的回答。「我聞得出來。」
那男人放聲大笑。「原來如此。」
「你可能會覺得可笑,」媞娜說。「但是──」
那男人打斷她的話。「完全不會。這聽起來極為合理。」
「然後呢?」
他大大攤開雙手,朝身體比手勢。
「妳已盡可能對我做徹底檢查了。妳不能做任何更進一步的動作了。我說得對嗎?」
「對。」
「妳看吧。既然如此,我想請妳准許我離開。」
如果這件事任由媞娜決定的話,她會想把他拘留起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她沒有這麼做的合法理由。除此之外,畢竟還剩下一個選擇。那個不可能的第三個選擇。她有可能搞錯了。
她陪他走到門口,說了她必須說的話:「很抱歉造成你的不便。」
那男人停下來,轉身面向她。
「也許我們會再見面,」他說,而接下來的舉動實在是出乎意料,以致於她沒時間反應。他傾身向前,輕吻她的臉頰。他的鬍子粗糙,就在他的嘴唇碰到她之前,那些鬍鬚像柔軟的細針扎著她的皮膚。
她嚇了一跳,把他推開。「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啊!」
那男人防衛性地舉起雙手,彷彿表示他不會再做別的事,他說:「對不起。下次見了,」然後離開房間。他提起他的行李箱,走出入境大廳。
媞娜留在原地,注視他離去。
她那天提早結束工作返家。
那些狗一如往常以憤怒狂吠迎接她。她對牠們大吼時,牠們站在籬笆後方,頸背毛豎起,牙齒裸露。她厭惡牠們。她一向討厭狗,而唯一一個曾對她表示興趣的人偏偏就是個育犬師。
她認識羅藍的時候,他擁有的狗還僅限於一隻公種犬──一隻名叫「魔鬼」的比特犬,贏得過一些非法鬥犬比賽。羅蘭以五千克朗的價格,讓牠跟前途看好的純種母狗交配。
有了媞娜的小農場和金錢支援的協助下,他已能夠增加飼養量到兩隻公種犬、四隻母狗和五隻準備出售的小狗。其中一隻母狗是真正的冠軍犬,羅藍經常帶牠去參展和比賽,他在那些場合接洽新生意,也跟女人廝混。
這情況固定發生,已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媞娜不再過問這種事了。她聞得出什麼時候他有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而且從沒責備過他。他只是伴侶,她沒有權利希求更多。
如果人生是座監獄,那麼人一生中有段片刻,會意識到圍牆的確切位置,意識到自由的邊界位在哪裡。意識到是有圍牆,還是有可能的脫逃路徑。當年離開學校時的年終派對,對媞娜來說,是那些片刻裡的其中一個。
他們班上每個人都在租借場地裡喝到醉醺醺之後,便驅車前往位於諾爾泰利耶的公園,想坐在草地上喝完剩下的酒。
媞娜以往在派對上總是感到不自在,因為通常到最後都會有人成雙成對。但今晚不會。在這場合是這個班級重要,這是他們最後一晚在一起,而她是團體裡的一部分。
當酒喝完了,而班內笑話又搬出來說了最後一次之後,他們躺平在草地上,不想回家,不想說再見。媞娜喝得相當醉,以致於她在那段日子裡感覺到的第六感不再產生了。她只是團體裡的一份子,躺在那裡,拒絕長大。
這感覺很舒服,也令她感到害怕。酒精竟然是一種解決辦法。如果她喝得夠多,就會失去讓她與眾不同的能力。或許有某種藥物可以將它擋住,阻止她知道不想知道的事。
她正躺在那裡思考這些想法時,傑瑞拖著腳步走向她。當晚稍早,他在她的帽子裡寫下了:「我永遠不會忘記妳。妳的摯友傑瑞。」
他們一起製作過校刊,撰寫過數篇在全校流傳、被同學引用的作品。他們有共通的黑色幽默,都喜愛撰寫惡毒文章修理該教訓的老師。
「嗨。」他在她身邊躺下,把頭靠在手上。
「嗨,本尊。」她幾乎看見兩個他。傑瑞臉上的痘痘漸漸消失,變得模糊不清,他在半黑暗中看起來幾近迷人。
「媽呀,」他說。「我們玩得真是開心。」
「嗯。」
傑瑞緩緩點頭,點了好久。他的雙眼在眼鏡後方閃閃發亮,眼神渙散。他嘆了口氣,並調整姿勢以便盤腿坐著。
「有件事……有件事我一直想對妳說。」
媞娜把雙手放在肚子上仰望繁星,星光如針,刺穿樹葉而下。
「噢?」
「就是……呃……」傑瑞伸手摸臉,試圖阻止自己繼續口齒不清。「我想說的是,我喜歡妳。我的意思是,妳知道的。」
媞娜等待著。她原以為自己想小便,但現在她瞭解,那是種刺痛的感覺。一條溫暖的神經在先前意想不到的地方顫動著。
傑瑞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好吧。既然我們……既然我們可能不會再見面,我就把話說出來,因為我想讓妳知道我的感覺。」
「好。」
「事情是這樣的。我覺得妳真是個很棒的女孩。而我真希望……這就是我想說的……我真希望自己能遇見一個完全像妳一樣,但長得跟妳不一樣的人。」
那條神經停止顫動。漸漸冷卻下來。雖然她不想聽答案,但她還是開口問了。
「什麼意思?」
「呃……」傑瑞的手重重拍在草地上。「他媽的,拜託,妳知道我的意思。妳是……妳是這樣一個超棒的女孩,跟妳在一起很開心。我……噢,管他去死:我愛妳。我真的愛妳。好了。我說出來了。但就是……」他又重重拍打草地,這次更加無奈。
媞娜幫他把話說完。「但就是我太醜了,所以無法跟我交往。」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媞娜。妳千萬不要……」
她站起來。雙腿站得比她預期的平穩。她低頭看著仍坐在草地上朝她伸手的傑瑞,然後說:「我沒有。你怎麼不去照照他媽的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
她大步走開。直到她確定沒人看見,而傑瑞也沒有跟過來時,才允許自己癱倒進灌木叢中。樹枝劃傷她的臉,劃傷她裸露的雙臂,最後將她包圍。她縮起身體,把雙手按在臉上。
最傷人的是,他一直試圖不去傷害她。他說了對她能說的最大讚美。
她就這樣待在她多刺的繭中哭泣,直到淚水流乾。沒有門。沒有出口。她的身體甚至算不上是座監獄,比較像是一只鳥籠,在裡頭完全無法坐著、站立或躺下來。
時光流逝並沒有改善情況。她已學會忍受在鳥籠裡生活,接受她受到的限制。但她拒絕照鏡子。她與人初次見面時,在他人眼中所看到的嫌惡,就足以是鏡子了。
被她逮到走私的人,在失去所有希望時,有時會開始對她尖聲叫囂。對她的長相尖聲叫囂。叫囂說蒙古人什麼的,說她應該從自身的苦難中解脫。她從未對此感到習慣。那就是她一旦指出犯人便把棘手工作交給其他人的原因。為了避免演戲停止而面具脫落時的恐懼。
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正坐在小屋的臺階上看書。一輛腳踏車停靠在籬笆上。那女人在媞娜經過時放下書,在她們對彼此點頭後,她還繼續盯著她看得稍微久了一些。
夏季已經開始了。那女人目光灼熱緊盯她背後時,她走進屋內看見羅藍坐在餐桌旁使用筆電。他在她走進來時抬起頭。「嗨。第一位客人已經到了。」
「對。我看到她了。」
他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腦上。媞娜看著桌上攤開的房客名冊,發現那女人名叫莉蕾摩,她的住址位在斯德哥爾摩。他們大部分的房客都來自斯德哥爾摩或赫爾辛基。再加上偶爾有要前往芬蘭的德國人。
在夏天出租那間小屋是羅藍的主意,他在之前聽說數公里外路上的那家民宿經營得很順利。那是在他們剛開始交往時提出的,而媞娜也同意了,因為她希望讓他覺得,他有權決定如何經營這地方。犬舍就在六個月後產生。
「聽著,我想我這週末大概會去舍夫德,」羅藍說。「我想我們這次也許能成功。」
媞娜點點頭。那隻母比特犬泰拉,已兩度獲選為「級別冠軍」,但還未奪過「總冠軍」,這個獎會真正讓羅藍的犬舍出名。那就像是著了迷一樣。當然也是離開這裡的好藉口。去找點樂子。
即使羅藍有想聊天的心情,她也無法開口告訴他工作上發生的事。她反而出門走進森林裡,去找她的那棵樹。
羅斯拉根的夏天來得晚。儘管已到了六月初,也只有白樺長滿葉子;白楊和赤楊在永遠墨綠的針葉林之中,形成一道淡綠色微光。
她沿著通往平坦石地的小徑走。在森林裡,她很安全,她可以放心思考,不用擔心要指手指或被盯著看。就連她還小的時候,也是在森林裡最快樂,那裡沒人看得見她。那場事故發生後,經過了數月她才有足夠的勇氣再走出門外,但當她真的走出去時,那股吸引力更因此變得強大許多。於是她一路走到事故地點,就像現在一樣。
她稱那裡為「舞池」,因為那樣的地方,能讓你想像有精靈在夏夜裡跳舞。你登上一座緩坡,然後森林擴展成一座平臺,連綿不絕的平坦石頭上,有一顆高大松樹從很深的裂縫中生長出來。她小時候曾以為那棵松樹是地球的中心點,是一切像旋轉木馬繞著轉的軸心。
如今那棵松樹只不過是一棵樹的幽靈:裂開的樹幹上有幾根光禿的樹枝從側邊突出來。從前,這些石頭上曾覆蓋著掉落的針葉。現在完全沒有針葉會落下了,而風也已將過往的樹葉吹走。
她在樹旁坐下,把肩膀靠在樹幹上,並輕拍樹幹。「哈囉,老朋友。你好嗎?」
她和那棵樹有過數不清的對話。期末派對結束後那晚,當她終於從諾爾泰利耶回到家時,她直接去找那棵松樹,告訴它所有事,趴在樹皮上哭泣。只有它才會懂,因為他們遭受到相同的命運。
她當時十歲。暑假的最後一星期。由於她不怎麼喜歡跟其他小孩玩耍,所以整個夏天都在小屋幫忙父親工作,當然,她也在森林裡散步和看書。
就在那一天,她帶了【五小冒險】系列的其中一本過去。那本可能是《五小冒險之勇闖比利卡克丘》。她現在不記得了,而那本書也已經毀了。
她正坐在那棵松樹下看書時,突然下起雨來,讓她措手不及。僅僅在數秒之內,雨勢從毛毛雨變成傾盆大雨。幾分鐘後,石地成了洶湧河水沖積的三角洲。媞娜留在原地,松樹的茂密樹冠形成了一把非常有用的傘,讓她能夠繼續閱讀,只有零星幾滴雨落在她書上。
大雷雨越過森林,愈來愈靠近。最後,一聲轟隆巨響傳來,聲音大到她能感覺底下的石頭在震動,而她嚇壞了,把書本闔上,心想儘管天氣不好,也許最好還是盡可能趕回家。
接著眼前只見一道閃亮白光。
她父親在一小時後發現她。若不是他知道她經常去找那棵樹,可能就得花上數天,甚至是數星期。
她躺在樹冠底下。那道閃電劈斷了樹頂後,從樹幹急速直下,一路持續到進入待在樹底的女孩,就在此刻,樹冠墜落下來,落在那孩子上方。她父親說,當他抵達那座平臺,看見那棵損毀的樹時,他的心臟停止跳動。眼前發生的正是他最害怕的事。
他在樹枝之中擠出一條路前進,瞥見她躺在那裡。他使出超乎自己所知的力量,成功將樹冠翻倒,把她救出來。很久以後,他說真正停留在他記憶裡的是那股味道。
「那聞起來像……像是當你試圖用聯結電線發動車子,不小心造成整個線路短路的情況。你看到有火花產生,然後……就是那股同樣的味道。」
她的鼻子、耳朵、手指和腳趾都焦黑了。她的頭髮結成一塊黏在頭上,而她手上那本【五小冒險】的書幾乎燒成脆片。
起初他以為她死了,但當他把耳朵貼上她胸口時,聽見了她的心跳,是微弱的滴答聲響。他將她抱在懷裡,跑著穿越森林,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前往位於諾爾泰利耶的醫院,她的生命因此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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