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蜜！越來越大塊

莎拉心裡著急。

她飛奔下樓，腿上的牛仔褲溫熱猶存。她感覺一陣慌亂。她記得，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她也跟一個男生出去過。她跟男生出去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那是一場正式的冬季舞會，男生是她數學班的同學。他的手濕濕黏黏，嘴裡有椒鹽脆餅的味道。他後來跟著他幾個朋友離開了，她只好打電話找母親來接她。

她告訴自己，這一次不一樣。上回是個怪胎男，這回是個年輕人。他今年十八歲，廣受歡迎。學校每個女生都會喜歡他。看他那張照片！而她即將和他見面！

「妳什麼時候回來？」蘿倫坐在沙發上，抬起頭問女兒。她的酒杯已經見底。
「媽，今天是星期五耶。」
「我只是問問。」
「我不知道，好嗎？」

蘿倫揉著太陽穴。「寶貝，我不是妳的仇人。」
「我又沒說妳是。」

她看看手機。她不能遲到。
八點半！八點半！
她從衣櫥裡抓出外套。

維克特心裡著急。
他的手指輕敲書桌，等著研究部門回電。葛芮絲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

「甜心，你餓不餓？」
「有一點。」
「要不要喝點湯？」

他凝視著窗外。他們一共有五個家，這間紐約的頂層公寓是其一。其他四棟，分別坐落於加州、夏威夷、漢普頓海灘和倫敦中心。自從他被診斷出癌症，他就沒再去過那四個家。

「喝點湯不錯。」
「我端進來。」
「謝謝。」

自從他生病，她變得更客氣、更貼心，也比較有耐性。他們結婚四十四年了。最後這十年，夫妻倆勿寧更像是室友。

維克特拿起電話，想問問研究部門的進度。可是葛芮絲端了湯進來，他於是掛斷話筒。

多爾和艾莉將他們微少的財產裝到驢背上，離開家鄉前往高原居住。

眾人決定，他們的小孩留給多爾父母照顧比較安全。艾莉心都碎了。她兩度要多爾回頭，只為了能再抱抱孩子們。當最大的女兒問：「我現在是一家之母了嗎？」艾莉崩潰了，不斷啜泣。

他們用一束束茅草堆成的新居，很小也很脆弱，難禁風吹雨打。舉目無親下，這對孤單的夫妻只能相依為命。他們努力種植能種的東西，養了一群綿羊、一隻山羊。他們的水是從遙遠的大河取來，必須儉省著用。

多爾繼續用骨頭、木枝、太陽、月亮和星辰進行他的測量。這是唯一能讓他感覺充實的事情。艾莉越來越封閉自己。一天晚上，多爾看到她抱著他們兒子的襁褓毛毯，呆呆望著地上。

多爾的父親，因為多爾母親的堅持，時常為他們送食物來。他父親每次來都會提到尼姆的高塔，讚嘆塔已建得多高、如何用樅木製成磚、如何從希納爾（Shinar，《聖經》中底格里斯河及幼發拉底河下游一古國名，即蘇美或巴比倫地區。）運來黏土灰漿。
尼姆已經爬到接近天頂之處，朝天空射出一箭。他聲稱箭落下時箭尖染有血跡。人民向他俯首膜拜，相信諸神已經被他射傷。再過不久，他和他的精銳戰士就要深入雲間，他將擊敗所有等候在前面的橫逆，從天上統治人間。

「他是個偉大又強壯的國王，」多爾的父親說。

多爾垂下目光。他和艾莉現在過著放逐的生活，完全是因為尼姆。他不能在早上擁抱自己的孩子，也是因為尼姆。他想起他的童年往事，他、尼姆和艾莉奔跑上山的情景。對他來說，尼姆不過是另一個男人，事實上，尼姆還只是個男孩，老是想著要比其他人更強壯。

「父親，謝謝你送食物來，」多爾說。